三井鳐一

杀死那个广东烂仔

常在河边走,突然一条鲨鱼飞上岸来把我腿啃了

又名:关于我的毕业创作临展览被要求撤掉的事情


      说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大概是5月下旬,在我结束答辩之后把我近期的几张毕创作品发上了lofter和小红书,lofter发布成功了,但小红书把我的图违规屏蔽了(画面内容是短剑穿过握着石榴的双手),我发了条朋友圈骂小红书傻逼,看人家lofter多宽容。那时在忙着得意自己新作品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几天后的早上,我笑话了工作室另一位同学的作品(其中一部分是用纸浆做成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说你这玩意怎么可能展得出去啊,同学不好意思地解释说那只是试验品,并不会展出。两小时后的中午,我的导师突然把我从饭堂揪回来,告诉我那张作品涉及敏感话题,不允许在毕展展出。


      此时的我手里还端着从饭堂打来的饺子,我觉得我就是那盆看起来很蠢并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饺子。


      尽管导师一直在安慰我,但我内心其实是毫无波澜的,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仿佛导师说的不是我毕创被毙了,而是饭堂的麻辣烫倒闭了一样。这种平静是不应该的,我应该据理力争,抚膺长叹,甚至破口大骂,但作为一个艺术生,一个经常网上冲浪的年轻人,一个中国人,我早已习惯这类事情的发生,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日常,大家都是这个铁皮房子里的原住民,今天毙的是你,明天毙的是我,灾难降临在任何一个身上都是迟早的事情。


      我运气不好,毕展之际撞上了教科书事件,给屎一样的审查突然炫了十斤巴豆,我只是个学生,万一出了事,学校不可能保我。若是几年前那个刺头版的我可能会不顾一切要求甚至强行展出,然后就跟成步堂丢了律师徽章一样潇洒地丢了毕业证。但这几年下来,疫情、战争、拐卖案、女权、各种自由……所有破事让我习惯性地去逃避与之针锋相对,因为较真只会无时无刻不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没一个屁有能量。


      我的导师对我很好,我知道他们在尽量帮我,因此我不想搞出什么是非波及他们。所以我妥协了,对面前两位看起来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的导师说了句行吧,然后暗示自己毕展只是人生中的一个山坡,能翻过去就行。不知道这个精神胜利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像不像在葡萄架下面晃悠的狐狸。


      缓过劲来的我觉得得为这张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作品做点什么让它觉得自己没白死,我开始把这件事情作为谈资逢人就说来刷存在感(现在想想非常像一个初中男生在炫耀自己成功弹了哪个女生的肩带)。我发消息给所有能聊的上天的朋友,告诉同学家人同事,甚至跑去一个喜欢的公众号的评论区放了一通屁(截止目前收获了1754个赞)最后在我的lofter上更新了一句:家人们,我这图寄了。半小时后这句话被lofter审核发现,把我lofter上的图屏了。


      我他妈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狗走在路上被人踹了一脚,但我不能咬回去,因为他是人,我是狗,狗咬人是会被人道毁灭的,虽然我不认为会有人跟狗讲人道。


      我毕创作品是组画,十几张的那种,被毙掉的图偏偏是我整系列最喜欢的一张,是原定的C位,现在它展不了了,让另外几张喜欢的图九子夺嫡选一个新C位吧,我又实在舍不得旧情人。几天后,我去和导师商量,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不能展了,问问领导看我还有机会吗。我不知道这和接下来的事情有没有因果关系,但导师和领导交流完后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地告诉我,我又没了三张图。


      操。


      我心态还挺好的,没有直接崩掉,但从这件事的第二天开始,迫在眉睫的展期、仅剩的几幅作品和每天都在变少的睡眠让我变得很焦躁,这几天我把除了导师以外的人和东西能骂的全骂了一遍。我认为我迫切需要加入搏击俱乐部去和人打一架。哦,不好意思,我是狗。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我唯一感到悲伤的不是国内艺术的自由度,甚至不是我上面写的这些关于我作品的噩耗,而是我被自己活了22年以来最重视、最希望有一个完整结局的展览——我的毕展——助跑着冲过来朝我背后结结实实捅了一刀,然后我在这破学校待的四年青春就这样倒在地上冒着血抽搐着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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